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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二章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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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译终于搞定雷宝儿,欢快地站起身来,“好啦。这家伙要拿甜的哄。刚才那段路上没个卖糖的,说话就反水。”身为军官,挟威领军,这点儿事都要拿糖哄。你像话吗”我责问他。

“能怎么办。你也是军官。”

“迷龙没当你是朋友,叫上你就为你肩上那两块牌子。他就是个上等兵,让你做什么还就做什么,偷蒙拐骗,像话吗”

“我问过你的。你不说。”阿译说。

“这种事问我做什么你自己答。”

“你也做了。”

“我乐意。你不乐意。”

阿译没吭气,只是趁着雷宝儿吃糖时偷偷摸着那孩子的头,并企图岔开话题,“前边好像又打败了,败下来那么多学生。”

“就算他们把房子背出来啦,做蜗牛能救国吗”

“我们好像也没能救国…你怎么做我们以前也是学生。”

我有股邪火,我没理他,我冲着雷宝儿说:“叫爸爸。”

阿译提醒我:“门儿都没有。你瞧他叫迷龙爸爸时,迷龙都快哭啦。”

果然雷宝儿也只是舔着糖,给我一个白眼。于是我就手抢了,放到一个雷宝儿绝够不到的高度,“叫爸爸。”

“爸爸。”雷宝儿居然真叫了。

阿译差点儿没仰在那,我把糖还给雷宝儿,也不想多说,我走开。阿译愣了一会儿,牵着雷宝儿,跟着我——我想那仅仅是出于述说的需要,或者寂寞。

“好像是挺解气的…可什么用也没有。”阿译说。

“闭嘴。”

阿译就闭了嘴,但只闭了一会儿,“迷龙给自己找的家,真好。”

他说得甜到发腻。

“闭嘴。”我说。

于是阿译只叹息了一声。叹息到颤栗。

我们三个人迂回在这里的巷道,这里我们从未来过,所以早已迷路,好在雷宝儿就像阿译说的一样,在糖没吃完之前还算老实。

我走在前头,阿译牵着雷宝儿默默地随在其后。

遇见谁都好,不要让我遇见阿译,因为整天里,我俩一直在遇到最大的刺激。他在奚落中活下来的绝招是对着子须乌有说有,我的自保方式是管它有没有。一概说没有,这样下去。他终将在我的恶语中忍无可忍地成为一只刺猬,最后我们成了扎成一团的两只刺猬。”

阿译赶上来两步,“心里放宽点儿好不好我们今天不争那些。”

“好。”我说。

说这种话的时候我们都知道,每多走一步,我们心里的刺就又抖擞一分。

但是阿译因我爽快的回答而微笑了,“其实我们就是心里绕了太多弯。绕得自己都认不出来了。”

“嗯,绕得就像肠结石。我还好点儿,总有一天你能叫自己的屎憋死。”我刻毒地说,说完就后悔了。

阿译色变,我也懊悔,我们互相看着,像在调查谁先打的第一枪。

“…你放过我好吗”阿译说。

“我…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
“我也不是那个意思。”阿译在懊悔的同时已经开始喷薄了,“我是没有尊严,我知道的。从来没有你那样骂街的勇气和尊严。我没朋友,你永远有成群可以胡混的酒肉朋友。不过我不知道他们当不当你朋友。我奴颜婢膝,你甚至都不向生你养你的人屈服。我很讨厌,你像我一样可爱。我的磨难是你的取笑对象,你的也是我的。我很阴郁,你很恶毒。我的左手,你的右手。我透过镜子看你,你透过镜子看我。”

我讶然地看着他,其实我不那么讶然。

他愤怒了,所以出口成章。我不知道是迷龙的作为,还是那些蜗牛蚂蚁一样的学生给他更大刺激,但印证了一条真理。诗歌,要有感而发。

感叹完了的人向我道歉,“对不起。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
“真的,我也不是那意思。”我也道歉。

我希望天崩,地裂,禅达的火山爆发,泥石流席卷我们所在的街头,因为再过十秒,我们就会掐个你死我活。

我会掐死他之后再跪在他的尸体边哭泣。我转开头,找一个别的可以掐死的人,我看见救星。

我转开头,我看见小醉,她拎着一个菜蓝子,里边有一些新鲜的青菜,因为我的转头,我们互相瞪着,我们每次见到都这样,连不意外都成了意外。

我说:“你…”

小醉说:“你…”

“…怎么在这儿”

“这边有菜园子,小菜便宜。”

我没话找话,“还新鲜。”

雷宝儿舔着糖,晃着他的拨浪鼓,扑通扑通,阿译的脑袋转得像拨浪鼓一样,看我,看小醉,扑通扑通。

小醉重复我的话,“还新鲜。”

我点头,“蛮好的。”

小醉也说:“嗯,蛮好的…后来你…”

我赶紧说:“军务繁忙。后来我…嗳呀!”

小醉连忙问:“怎么”

“你家的烟囱。”我说。

那天我卸下了她家装错风向的烟囱,却发现没能为装上去。后来就放在那,我想第二天就去给她装上,但第二天我们审了死啦死啦。

小醉安抚地说:“没事的。我现在做一个菜就出来,放一放烟。蛮好的。”

“蛮好的”我问

“蛮好的。”她肯定地说。

我呆呆看着她,她很美丽,而且我肯定是除了我,别人看不出来的美丽。

说到烟囱,就想到为什么要卸烟囱,和那个我不想再去的地方。我现在像条被等着拍拍头的哈叭狗,可连阿译都知道她只是一个土娼。刚缩回头的毒刺又开始抖擞,禅达的火山爆发吧,泥石流席卷我们所在的街头,我宁可掉回头掐死阿译。

于是我看着阿译,而阿译很警惕。“干什么”

小醉则把这误会为我要向她介绍我的朋友,“你的朋友”

“我的上司。他管好多个我。”我隐隐有些快乐地看着阿译受伤的神情,“这我儿子。”

阿译说:“你…”

小醉说:“我…”

我发现我的手搭在雷宝儿头上,而那小子若无其事地舔着他的糖,但我心里的毒巢还在喷云吐雾。我伸手抢了雷宝儿的糖,“叫爸爸。”

雷宝儿就叫:“爸爸。”

我把糖还了给他,同时看到小醉曾经焕然了的神情变得很黯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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